賴士葆委員前一陣質詢，直接引用數字批評各機關政府公共建築閒置問題；同時提及政府發包制度，應以最低標取代最有利標，以每年節省100億作為治水之預算。賴委員是我非常欽佩，立法院內少數形象清新委員的代表，但恐怕賴委員也受到誤導，並沒有真正發現妨礙社會進步的問題。其中我以建築師的身分，針對最有利標與最低標問題提出我的看法，並供大家反向思考的機會。這個問題雖然牽涉到專業，但觀念沒有那麼難，只在一念之間。

 

 最有利標雖不是萬靈丹，卻是一帖良藥，有機會大力提升台灣的公共建築工程品質。長久以來錯誤的觀念一直認為最低標可以幫助政府節省幾百億，看緊人民的荷包；政府發包的結餘款多少等於政府的清廉度。真的是這樣嗎？應該以100塊買到的東西，以60塊買到，是賺40塊還是賠60塊？我們自己買東西、蓋房子除了比價錢，都會比較廠家的商譽，不是誰便宜就買誰的，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我們都知道，我們怎麼會相信最低標，讓出價最低的包商承攬我們政府目前大部份的工作呢？

  

國家的競爭力由三個要件構成：良好的基礎建設，有效能的政府，以及活躍的民間企業。公共建築廣泛而言就是屬於基礎建設的一部分，最低標制度可以提供國家良好的基礎建設？政府每天都在採購，如果謬誤的採購觀念綁手綁腳的，政府怎麼可能有效能？這個國家的競爭力正逐漸流失，採購觀念牽涉其中兩個要件，正恐怕是朝野應該關心的，否則不管誰上台執政，都脫離不了這個惡夢。

 

最有利標簡單的觀念就是要替政府找到優良廠商，排除以低價搶標、惡性競爭者。這過程必須編列合理的預算，以評選模式評定承攬者，保障廠商合理利潤以換取政府投資各項基礎建設優良之品質。我們當然可以質疑這過程容易產生弊端，包括預算浮编、評審內定、圖利特定廠商等。但我們這個社會的確有進步的能力，九二一新校園運動的營造廠商之遴選已率先使用，結果雖不是一百分，但証明它比以前進步太多了，後續尚有眾多優良案例作為見證。建築師遴選不也是透過最有利標觀念產生優勝者？這個社會有能力建立合理的機制為國家舉才，更可以廣泛應用在工程採購的觀念上。我們當然不能期待最有利標藥到病除，但它的確符合社會進步的期待。我們應該來檢討現行法令最有利標的不必要限制，把焦點放在建立更透明、更有效率的制度，來監督最有利標的過程。

  

人民怎麼能相信最低標制度呢？真正優良的包商重管理與人才培養，當然成本比較高，如何搶得贏胡亂殺價的包商呢，最低標制度上不就先排除優良的民間企業參與？連材料分包商在搶低價下也無心研發進步，專利在台灣完全沒有市場，因為研發新產品成本高，誰願意投資研發，促進產業進步呢？找不到優良的包商，同時叫監造的建築師承擔連帶責任，連建築師也陪葬進去，後遗症一連串。除了經事的行政人員，可以撇清所有責任，說品質的好壞與我、及我承辦的單位完全無關外，一點也不能保障政府代表人民投資時應該換取的品質。這過程全部都必須靠運氣，因為不知道誰會來承攬工作，因為只要敢拼價錢，就可以拿到政府的工作，這不是劣幣逐良幣嗎？政府有時還必須再花更多的錢善後，不一定真正省錢，反而後患無窮，同時傷害整體產業發展是全面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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錯誤的採購觀念不能替國家舉才以〝興利〞，所以甲方的合約處處自我保護，再佐以嚴格的查核制度以〝防弊〞，定了一堆疊床架屋的制度，與各種督查工作，不但缺乏效率，且不斷累加參與者的成本，整個機制不斷惡化。結果包括優秀的基層公務人員、建築師、營造廠被當犧牲品。防弊的思維下為了殺掉壞細胞，要連好細胞也一起殺掉。這就是目前讓業界哀鴻遍野的公共工程相關制度。

  

採購觀念應隨著社會進步修正調整，採購法及相關執行辦法也應配合修正。長期這個社會瀰漫著一種氛圍，只要採購制度越嚴苛，替人民看緊荷包就是廉能的政府。有時民意代表、主計、審計單位對最低標以外的採購方式，不明就裡就當弊案看待或當作是重點查弊對象，這除了壓縮公務人員願意求改變進步的意願外，也沒有辦法鼓勵民間人才為國家做事，更使公共建築制度雪上加霜。

  

整體來看國家的發展，讓廠商互削價競爭，這樣的制度可以永續？最低標制度的後遗症早已發酵，整體社會均勻發展的遠景被犧牲了，對很多參與公共建築的民間企業而言，這個政府制定的制度彷彿就是「惡婆婆」的化身；逐漸的政府機關也找不到建築師、營造廠來參與其擘畫的重大建設，不是嗎？以南部某市政府為例：前一陣子據傳連續九個採購工作，只有一個發包出去，其他不斷流標，不僅〝壞包商〞不敢進來，連〝好包商〞也怕進來；創造利潤不是天經地義嗎？包商無利可圖怎麼願意投入。不時尚且有民意代表謬誤問政，以政府採購的標餘款多少衡量市長的清廉度，加增大家想辦好事情的壓力。這個問題當然千頭萬緒，牽連的當然不止最低標制度問題而已，這卻是關鍵，未來政府找不到民間合作問題會更加惡化，未來政府效率只會持續低落。

  

去年底，兩百多位建築師界、學界精英因為憂心採購法制度錯誤的問題阻礙社會進步，而展開連署並發文公共工程委員會，內文中除了呼籲建築師界自律，摒棄綁標惡習外，並呼籲政府正視採購法修正問題，上述看法只是眾多建議之一。中央政府慎重考慮設立建設部，統一辦理相關事宜與國土規劃。期待朝野具有使命感的國會議員們，共同關心採購法制度修正的問題，促進社會實質的進步。各級機關、政府主政者同時也應該學習提升建築藝術的品味，與虛心學習執行優良公共建築的策略，建築環境豈不直接影響人民的福祉？最顯耀的政績莫不在此!